一个精神数字游民的大理旅行记

作者
徐思彦    腾讯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夏天的末尾,由于web3主题的聚会在大理举办,我把假期安排在了大理。大理这个地方一直在清单上。没有来大理之前对大理有很多先入为主的印象。来大理之前我有个先入为主预设,定居在大理的都是离群索居的艺术家和嬉皮士,做一些1960s硅谷原住民干过的艺术创作和公社实验。来了以后发现这里也太适合数字游民(digital nomad)了。既可以出世,也可以入世。

只要有自己熟悉的工作流,基本就可以体验和城市里一样的remote工作生活。总是可以找到一些适合工作的环境,民宿或是咖啡馆。中餐西餐质量都在线。工作累了可以去海边走走,甚至上山采蘑菇。这里还有很多专业的瑜伽、身心灵、运动爱好者,可以跟他们一起探索喜欢的生活方式。大自然就在骑行距离范围之内,这感觉就很像欧洲的小城市。有了数字化的工作流完全可以很充实地安排每天的工作和生活。不用说还有神仙气候的加持。

加之今年上半年在上海居家已久。这段经历成为了今年一段值得回味保存的记忆。

01
气候和地理

从40度的上海抵达大理,一下飞机感觉就被凉爽的风治愈了。今年全球都是破纪录的高温,到了大理一整天都很宜人。阳光灿烂但气温并不高,披上一层防晒衣即可沐浴在大理阳光下。隔几天会来场雨,但很快就雨过天晴。这样的气候,就足以让平时只能体验冬夏两季的北上居民无比受用。

下午时分,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民宿内,花园里的野花开得正盛。不禁感叹一句,原来这就是生活在大自然的感觉。

02
流动的盛宴

从活动开始一周前,就有Web3的从业者和爱好者们开始向大理聚集。“Web3流淌进了大理的街头巷尾在苍山洱海间爆炸式生长”。

熟悉的朋友们都住在附近的街区10min之内的步行距离。不必刻意安排,就可以在早饭、中饭或者晚饭碰上饭搭子。某日早上独自来到一家古城内的brunch店吃早饭,隔壁桌居然就在讨论Web3内重要的赛道去中心化身份(DID),上前打招呼后发现对面的就是该领域一个知名项目的创始人。这样的偶遇在那几天不断发生。大大小小的街头、海边、巷口的偶遇。

大理Web3聚会的后半程,因为昆明疫情的爆发,活动被临时叫停,原定的活动无法按照预期举办。反而触发了大理的另一种打开方式:分布式自组织活动。所有的参会方迅速寻找场地,除了原定议程外,甚至临时自创主题,让各种活动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大理的酒吧、餐吧、集合空间、草坪、海边等等地方冒出来。这些活动没有预热,没有刻意的宣传,这种随机应变,激发了人们随性、有趣的想象力。在大理,Web3、去中心化、分布式不仅仅是被讨论的概念,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组织方式。按照Web3的说法,这场名为“瓦猫之夏”的主题营地已经被”DAO”了,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成为了活动的共建者

资深互联网人王建硕老师在一场演讲中,拿互联网早期对比了当下Web3的发展。他在自己的文章中说,今年大理的Web3活动,就像2005年的「中文网志大会」。当年聚集了众多知名博客作家、网络评论家、网络设计师的「中文网志大会」与现在一样,也是非官方组织的活动,也充满了理想与自由的讨论。当年在「中文网志大会」被讨论的产品和愿景很多也已经在Web2时代被实现、并成为了主流。同样,参加今年聚会的人不止有Web3和Web2从业者,也有媒体人、社会研究学者、哲学研究者,还有很多完全没有行业相关背景的好奇星人。在这里没有权威。当Web3er穿梭于酒吧、草坪之间,谈论Web3已经成为最chill的事情。

数字游民们还将大理称作“Dailifornia”,即“大理福尼亚”,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谐音。原因也很简单,从地里形态上,大理和旧金山湾区几乎一模一样。比如洱海是小号的旧金山湾,大理大学位置和斯坦福大学位置恰好相同;大理古城在Palo Alto处;苍山和旧金山湾区山脉位置也几乎吻合……王建硕在他的公众号里描述了大理和湾区地理环境做了比较。

许多创新研究都得出过类似的结论。
城市和环境对于创新的重要作用。

“洱海是小号的旧金山湾,大理大学的位置和斯坦福大学的位置正好相同,大理古城在Palo Alto的位置,苍山和湾区太平洋边的山脉位置相同,大理机场位于Fremont,双廊是 Berkely,喜洲相当于旧金山机场,大理州政府的位置就是San Jose。就差苍山后面挖一个太平洋,并且在洱海北边建一个金门桥,就一模一样了。这两天在洱海西边南北跑来跑去,也和旧金山湾区一样,只有两条大路,我为了省事,把西边一条国道叫做I-280,把东边省道的叫做US-101。”

03
美食

盛宴不止是思想上的。大理的食物无疑是可圈可点的。

大理古城咖啡店的密度可能堪比上海闹市区。步行范围内就可以喝到手冲咖啡。

和国内所有其他旅游目的地不同。这里的店并不是为了“装”,而是有一群追求生活质量的人在此生活。随便walk in的一家咖啡店里,正在播放我最喜欢的日本歌姬椎名林檎的演唱会合集。让人不禁好奇,背后的老板有什么样的故事。

古城内有好几家brunch。以上海1/3的价格吃到地道的crepe,实在是满足。某日早上约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群友早饭。他来的时候带来了一盒新鲜出炉的现烤可颂。一口下去就惊了:松脆的酥皮配上温暖的新鲜苹果泥馅料,苹果的香气在舌尖炸开。这位群友自去年冬天的时候来到云南,因为疫情原因回不去北京,索性转战大理。一住就是半年,只因大理太宜居。

云南菜自不必说。这里有惊艳到了同伴的米线。在一家私房菜。食材由老板就地取材,清晨上山采摘的各种野生菌。城市里按克卖的松茸,在这里可以做成刺身整颗享用。有了本地人介绍,认识了干巴菌、鸡枞菌、见手青这些不同品类的菌子,沉浸式体验什么叫山珍野味。如果想尝尝鲜,还可以勇敢尝试当地人爱吃的生皮(生猪皮)。在当地人白族人的语境中,有的食材根本就不需要烹饪。活猪放血用稻草烧制,已经半熟焦香,配上自制香辣蘸料,吃起来很有弹性和韧劲。

下午时分,阳光从窗户打进来。
民宿内,花园的野花开得正盛。
04
什么样的人适合成为数字游民?

数字游民翻译自“Digital Nomad”,Nomad本指“遂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并不止是一个浪漫的概念。Covid已经持续3年了,远程办公成为了新常态。推特、微软等知名企业已经给员工发出了远程办公的通知。

决定你是否可以成为数字游民的前提条件并不是你能否找到这个宜居的环境和熟练使用数字工具。“能够通过互联网获得现金流”是成为数字游民的第一步。幸运的是,我们这个时代带来了很多这样的机会:例如,自由职业者、远程工作者、创作者和独立投资人。

自疫情开始,一些朋友陆陆续续开始了旅居的生活。有的选择巴厘岛、有的选择曼谷,而更多的人来到了大理。M在大理花了不到3000元租了一个小院子,然后花了400元在共享办公空间租了一个工位。共享办公空间里有各种远程工作者。有全职博主、知识付费创作者、独立设计师等等。现在也有更多尝试进入Web3的人群搬来大理,他们通过在当地举办的hackathon等活动进入行业。M作为一个Web3基金的投资人,线下的工作社交已经是可选项而不是必选项。从2020年开始,M就开始通过twitter和数据挖掘发现自世界各地的优质项目。投研、尽职调查这些环节都可以在线上完成。他可以选择早上起来健身到中午,然后在前往共享空间从下午工作到深夜。阶段性在twitter输出观点,又可以吸引更多的同行在线上找到他。

还有的人一直在路上。我的朋友K在上海疫情结束了以后彻底走上了旅居之路。一边在Web3领域的工作,从格鲁吉亚、伊斯坦布尔到亚美尼亚,一路寻访各个从未想到能踏足的城市。旅居过程中,她把自己行程的整理成攻略,包括当地银行账户办理、餐厅指南、值得打卡的景点分享给向往数字游民生活的同伴们。她戏称自己为“加密游牧民族”。

05
主权个人的集体生活

与工业革命带来的集体主义时代不同,进入信息时代,个体的多样性得到了认可,越来越多的人可以以个体的形式获得社会认同。而人类终究是群居的动物。虽然享受个体的自由与便利,但仍然需要集体带来的认同感与安全感。怎么样才能既有独立的空间,又能享受群居的安全感,在数字时代普及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社群从未像今天这么重要。在大理的几日,自发形成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微信群和各种excel汇总表。随时可以搜集到正在进行中的活动。来之前没有做任何攻略,竟然也可以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在短短几天里体验了各种风格的短途旅行、美食和运动。一群工作状态相近的人形成一个个独立又有连接的群体。

云真多,天真蓝,山海云天,
小伙们席地而坐讨论着互联网和 Web3 的未来。
结 语

早在2013年还是交换学生的我曾经在欧洲体验过一个月的游民生活。不过可能比起游民,更像是背包客。用学生价买了一张欧洲火车通票,欧洲各处好山好水就可以便利抵达。但就当时的心态而言,并没有感觉多放松。看到周围的同学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着,始终还有焦虑感萦绕着。

而时至今日如果再有机会背上行囊,我可以非常心安理得去探索。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时代:身处什么样的空间,穿什么样的衣服,并不会限制你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过去,互联网已经很好地解决了信息分发问题。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了解世界的最新变化,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Web3为代表的下一波互联网浪潮真正解决价值创造和价值流动问题。一个明显的趋势就是,知识、技能以及它们之间的交换或交易密度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互联网已经不在是生活的附庸,而是可以栖居的场所。我们带着灵感和创造力,进一步向线上迁移,成为元宇宙里的原住民创造价值。而肉身则可以有更多选择,选择在一个高性价比喜欢的地点栖居。随着数字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一些旅游城市也正在成为数字游民的目的地。包括爱沙尼亚、格鲁吉亚、贝尔穆达和巴巴多斯在内的几个国家最近推出了一种新型签证,允许远程工作者进行长期访问。其中爱沙尼亚,这个人口只有大概几十万人,不到200万的小国,成为全球第一个推出数字游民签证的国家。换句话说,他们正在建立“数字游牧”签证,为与地点无关的工人提供居住权(最长1年),使他们能够在该国工作或经营业务,而不管该业务的位置或时区如何。此外,据马尔代夫政府披露,疫情期间数字游民到来及其带动的相关产业已经成为马尔代夫重要的经济支撑点。

我们的祖先之所以是游民,并不是为了游,只是这种状态更方便探索;游民往往意味着流动,流通,意味着交换,意味着契约精神,意味着尊重个体,意味着创新,从克里特岛到雅典城邦到美洲大陆,因此游民社会也大致可以=商业文明,尊重个体价值的社会。况且小到量子分子,大到地球、太阳系、银河系。可惜,大多人为了售卖这个“生活方式”,说得多美好多美好,再次本末倒置。如果数字游民的时代终将到来,那也意味着商业文明到了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