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毛细血管。 单独任何一家,似乎无足轻重。 但作为一个整体,量大面广,在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国99.8%的企业是中小微企业 (来源: 第四次全国经济普查) ,数量高达4800万户 (来源: 工信部,2022) 。 人们常用“五六七八九”来表达中小企业的重要作用,即“中小企业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 实际上,“五六七八九”的比重还在上升,在东南沿海某些地区已达到“九九九九九”的水平 (贾康,2021) 。 中小企业有灵气、有活力、效率高,能办大事,是推动创新、促进就业、改善民生、开拓国际市场的重要力量。
继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之后,人类社会迎来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汹涌浪潮。 世界经济数字化转型成为大势所趋,中小企业是重点、难点和主战场。 数字化转型的意义十分重大,是中小企业迈向专精特新、成为单项冠军和隐形冠军的必然选择,是数字经济时代的必修课和必答题。 然而,受资源和能力限制,中小企业面临着“转型是找死、不转是等死”的两难困境,存在着“期限欠搭、回报不明、供需错配”三大矛盾。
第一,存活期短和投入期长之间的矛盾。 对我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有着不同说法,大多处于2.5年-6年之间。 常见的有2.5年 (中银研究,2022) 、2.9年 (工信部,2010) 、3年 (易纲,2018) 、3.7年 (民建中央,2010) 、4.13年 (任泽平,2021) 、5年 (贾康,2021) 和5.9年 (李子斌,2007) 。 尽管在具体数据上没有达成一致,但几乎所有数据表明,我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普遍不长。 还有学者作了国际比较,结论是我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远低于欧美日。 存活期短是数字化转型面临的第一大难题。 数字化建设不仅需要一定的初始投入,还要持续的服务支持和升级换代。 对一家只能存活三五年的企业来说,数字化转型必然是投资风险高、回报周期长、技术难度大,似乎没有必要搞。 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首要是破除短命魔咒。
第二,可见的投入和不可见的回报之间的矛盾。 数字化是真金白银的实在投入。 对明算账的中小企业来说,数字化是一笔糊涂账——它创造的价值不够直观,帮企业赚到的钱难以清晰量化。 即投入可见,而回报不可见。 对此,很多中小企业望而却步,普遍存在“不如多招几个人”“不如多节省点儿成本”的朴素想法。 因此,难点不仅是转型能力差,更要紧的是转型意愿低。 中小企业对“非刚需”的投入十分谨慎,它们甚至认为,数字化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诚然,数字化是中小企业的赋能工具,是小助手,而非赚钱本身。 它需要与企业自身业务和能力结合,才能发挥出应有效用。 我们要全面提升国民数字素养,提高企业数字化意识和能力。 必须充分认识到,数字化是不容回避、不能错过的趋势,其价值不是难以清晰计算,而是大到无法计算。
第三,需求个性化和方案通用性之间的矛盾。 企业的数字化需求大体可分为通用型和垂直型两类。 对财务、人力、CRM、IM等特定业务模块,各类企业有着相近需求,服务商可以提供“面向多个行业,实现特定功能”的通用解决方案。 这类需求的通用性强而专用性弱,可以用“100米宽、10米深”来形容。 另一类需求则是“10米宽、100米深”,通用性不强而专用性超强 (田杰棠、闫德利,2020) ,主要是“针对特定行业、提供多种功能”的垂直型需求。 中小企业覆盖各行各业、异质性高,业务需求复杂多样。 对服务商来说,这是一个巨大挑战。 它们不仅要懂IT,还要深耕行业Know-How,提供贴近业务场景的产品和服务,难以充分发挥数字化的规模效应、网络效应和边际成本趋于零的特征。 因此,在政策着力点上必须分类指导、因企施策,鼓励数字化服务商做大最强做深。
成功的道路千万条。 对具体某一家企业来说,数字化转型并没有标准的模板和通用的方法。 需要根据企业愿景和经营实际,开动脑筋,探索出适宜的道路。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才知道。 总体来说,有以下五个方面非常关键,是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有效路径。
第一,面向中小企业发放“转型券”,推动迈出关键第一步。 万事开头难。 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首先难在迈出腿的第一步,这是至关重要的。 很多中小企业不见兔子不撒鹰,数字化转型的破冰难度大,必须想方设法打消顾虑、降低数字化门槛。 促消费,需要消费券; 促转型,则要转型券。 建议借鉴疫情期间发放消费券的成功经验,充分调动各方积极性,“政府贴一点、企业出一点、服务商让一点”,根据转型的重点和方向,面向中小企业发放数字化转型券。 通过释放转型券的带动作用、乘数效应,点燃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星星之火,推动迈出从0到1的第一步。
第二,加强数字化供给体系建设。 需求和供给,是一体之两面,两者互相促进、互相成就,缺一不可。 完善健全的数字化供给体系,是补齐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意愿不足、动力不强、能力偏弱”的必备条件。 我们要把数字化供给体系建设摆到与应用需求至少同等重要的高度,实现“双向奔赴”。 中小企业是数字化转型的“游击队”“轻骑兵”,典型的需求特征是“轻快易省”——轻量化、部署快、上手易、成本省。 小程序、低代码、SaaS等轻量化应用可以大显身手。 要积极引导软硬件厂商、系统集成商、运营服务商根据自身优势,针对细分行业推出有针对性的产品和解决方案,实现和行业的共同成长。
第三,SaaS是数字化转型的“牛鼻子”,要加快发展。 软件定义世界,SaaS引领未来。 SaaS是全球数字经济热潮,也是推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利器。 作为软件交付方式的重大变革,SaaS具有开箱即用、按需付费、弹性可扩展的特征,使软件服务像水和电一样按需即取,能极大降低数字化门槛。 SaaS是各行各业“云开千朵”的引领力量,是IaaS和PaaS的需求之源,是云计算的尖刀班、数字化转型的先锋队。 为牢牢抓住SaaS这个“牛鼻子”,很多机构做了有益的工作。 例如,腾讯公司早在2015年就推出客服SaaS产品,也是腾讯企点的前身,目前累计服务超100万家企业和组织; 近年涌现出“一门三杰”——企业微信、腾讯会议和腾讯文档; 推出千帆计划,解决SaaS厂商账号打通、相互集成的共性问题。 建议把SaaS作为政策着力点和突破口,出台实施壮大SaaS的政策措施,适时适度改革企业财务会计制度中的不协调之处,以强大的企业需求为牵引,形成“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繁荣生态,加快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步伐。
第四,发挥龙头企业引领带动作用,推动大中小协同转型。 企业和企业是深度耦合、互相依存的。 无论大中小,都是复杂产业生态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在这个紧密衔接、彼此关联的产业链条中,大型企业和国有企业往往处于链主地位,中小企业多作为它们的配套出现。 在产业链中,数字化无疑是一种新的标准、新的语言、新的能力。 链主企业有着强大的辐射力、较高的数字化水平和丰富的数字化经验,可以高效输出操作要求、服务标准和管理经验。 我们要充分发挥龙头企业和平台企业的链主优势和生态圈效应,充分发挥其示范引领带动作用,构建“以大带小,以小促大”的协同转型格局,实现产业链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协同“链式”转型,不断提高整体数字化水平。
第五,鼓励数字原生,要数字化转型,也要数字化发展。 我们处在一个“没它不行”的数字化时代,数字原生和数字移民争相迸发。 我们重视传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充分发挥“有其更好”的赋能作用,为其插上数字化的翅膀,早日实现数字化重生。 也要重视“因其而生”的原生数字企业。 它们是在数字化土壤中萌发的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企业,天生带有数字化基因,轻装上阵,以解决经济社会痛点为己任,引领着数字化方向。 数字原生企业是创新型企业,必然要打破常规,敢想敢试敢闯敢干,给人以惊喜,也时不时让“家长”担惊受怕,像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样。 家长喜欢听话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毛姆曾经说过: “人类之所以有进步,主要原因是下一代不听上一代的话。 ”我们要营造宽松包容的“家庭环境”,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但目的总归是为了孩子的成长,不能把小孩和洗澡水一起泼掉。
数字化转型是生产经营模式的根本变革,是刀刃向内的自我革新,需要勇气、魄力和决心去面对转型阵痛和不确定性。 因此,它必须是一把手工程,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强烈渴望。 政策的鼓励、媒体的宣传,只能是转型的帮手。
中小企业机动灵活,有很多别出心裁、务实有效的创新,但往往不会上升到方法论和世界观高度。 可以确信,不少中小企业对数字化转型既“敢转愿转”,又“会转善转”,但生存之道和务实作风不允许他们四处布道。 在数字化转型的浪潮中,最精彩、最鲜活的故事永远在民间、在企业实践的第一线,而不在庙堂之上,不在象牙塔中。 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路在何方? 我们要“去问开化的大地,去问解冻的河流,去问南来的燕子,去问轻柔的杨柳”。
原文发表于《中国信息化》(2023年第2期),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