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摩托日记

作者
[文] Salome   
[图] Salome、Chris   

为什么要骑摩托?为什么要在路上?为了逃离,抑或是某种热爱?

在出发前,我甚至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些问题。我想,我只是听从自己身体里的召唤。这次摩旅之于我,如同天生的使命。我能做的就是遵从内心去努力完成它。

2016年,没有驾照甚至不会骑摩托的我在2016年独自一人完成了2000km的越南全境(河内-胡志明)摩托穿越。

在闷热潮湿的东南亚,我甚至没有学会骑摩托,每次骑行停下都会把车摔倒,更别说思考人生。独自出行,一路自言自语,甚至开始大声高歌,耳边只有机车的轰鸣。无论是大地上蒸腾的热气还是瓢泼的大雨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诫我,专注当下,用力活着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思考什么重大的人生问题,全都抵不过眼前突然闯入的一辆大卡车抑或一只野狗来的致命。《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当时是看不懂的,回头看,骑行本身就像一场修行甚至苦行。

那次骑行结束后的5年,我甚至再没有碰过摩托车,一如此前。

在2021年的夏天,对于这个古老机械的热爱莫名又被点燃,我开始备考摩托驾照,中间花了一年选车,挑中Honda Rebel500(平时,我叫它“小白”),又等了两个月车,我知道我终将再次踏上旅程了。

无论时隔多久,路在远方召唤真正的骑士。

这次旅程没有过多计划,甚至来不及计划。时间本身才是都市打工人的奢侈品。相约一起上路的队友Chris,我们仅一起骑过一次车,知道他比我稳健靠谱。记得出发前他问我,有没有朋友一起同行? 我幽幽来了一句,没,只有你了,其他一起骑车的伙伴要么断手断脚,都在医院里呢。

这不是一句玩笑。作为一项风险运动,对于风险本身的预估和承受也应该纳入对旅途本身考量。

当时的愿望清单里还有贡嘎徒步、河西走廊骑行,当疫情拦住了一条条路,我们可选项一个个被划去。留下的,似乎就只有阿尔山了。草原、大兴安岭西麓,似乎没有雪山、丝绸之路那么大的吸引力。但,远方本身就是致命诱惑。有了出发的决心,其他都可以在路上解决。

“什么是好,斐德洛,什么又是不好——我们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们答案吗?”

——《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

9.27 出发前夜

距离上一次越南摩旅已经整整六年,距离本次出发还有12小时吧。时过境迁,有了Rebel500和驾照的我竟然开始紧张。随着年岁增长,骨子里不仅钙在减少,无知无畏的勇气也会衰减。

然而,远方之于骑士怕是如同爱人的头颅之于莎乐美有着致命吸引力。总有人问为啥出发,“在路上”已经足够承载全部意义。

路线大致:北京—张家口—太仆寺旗—锡林浩特—西乌珠穆沁旗—阿尔山—霍林郭勒—通辽—阜新—北京,3000km左右吧。如果时间和体力允许,一路向北至满洲里-额尔古纳可能会飙到4000+km。

始终平凡,但有力量。

“我们刻意避免按照固定的行程前进,宁可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因为旅行本身远比赶赴某一个目的地更加惬意。”

——《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

9.28 第一天

626km的日与夜。北京-张家口-太仆寺旗-锡林浩特。

这是本次摩托旅行的第一天,很亢奋。因为我对自己庞杂行李的错误预判,Rebel500已经加载不下,Chris不得不在早高峰骑着他的CB400X,从海淀赶到朝阳救我。出发比既定晚了一小时,上午11点,我们还是从容在我家门口的小院拍了出征前的照片。我们开始调侃,不如在北京吃了午饭再走。

当然,那绝无可能。作为假期少得可怜的都市打工人,只有严格遵循计划,才有可能完成环线目标。虽然,我深知“旅行本身远比赶赴某一个目的地更加惬意”,但我还是希望能骑着小白够走完既定的行程。更何况,今天全程都是高速,更适合赶路,把看风景的时间留到更有意思的国道与小路。

离开河北,正式驶入内蒙已经接近傍晚,气温突降,瞬间进入深秋。草原辽阔与璀璨星河足以拂去旅途的困顿与疲惫。好在我们提前备好了拉力服、防风手套、电热手把、暖水壶,去迎接大兴安岭更为凛冽的寒风。

抵达锡林浩特已经夜深。极度困倦并不会打消吃肉的欲望,何况我还可以边吃边睡。Chris挑的这家名叫“二小海鲜烧烤”,这可能是全程我最恋恋不忘的一家店,无论是烧烤还是西红柿炖牛腩乃至炒油麦菜都让人回味。

9.29 第二天

400km 锡林浩特-西乌珠穆沁旗-乌拉盖

在昨天骑到午夜11点累趴的情况下,Chris建议我们一定不要骑夜路了。结果参观完锡林浩特博物馆和贝子庙再睡个回笼觉,我们再次启程已经下午三点。而他又遇到了“哪怕下刀子都要抵达目的地”的我,赶夜路似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后来几天,我们发现这个不要骑夜路的建议反复出现,却又一直无解。

午后出发,我们一路御风而行,享受了秋季草原落日的柔美。Chris还体验了全程第一次提桶加油,骑行服就蹭上了油渍。

夜幕降临,我们很快就遇到了“搓板路”,骑到怀疑车要散架,想想不如停车驻足,躲着大车亮瞎眼的远光灯窃取到片刻星河静谧,甚至捕获一枚逃跑的流星。事后,我才知道,以为我们在浪漫地欣赏流星时,Chris则一直记着同学的叮嘱,时刻警惕着周围是否有狼出没。尽管,全程还就只正经吃了早饭,但由于上述一路驻足。这一天我们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抵达酒店,就毫无意外了。

迅速下降的温度,让我冻得牙齿打颤,差点情绪迸发掉下眼泪。这两天借着困倦,一到目的地我就开始摆烂,利用性别优势装柔弱,把小白丢给Chris停放的操作已经丝滑顺畅。甚至我都感觉自己有可能会中途弃车跑路。显然,Chris很喜欢我的小白。

我特地穿上了 6 年前出发时的那件 T 恤 ( 左:2022.9;右:2016.10)

摩旅路上总是有人好奇围观。路上侃侃而谈的我躲在Chris身后不愿意多言,而Chris则无奈笑称摩托是男人们的同性交友神器。毕竟,每次停下来他都要被迫营业,向各种大哥大叔解释车型价格、以及“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人生终极命题,然后接受一顿羡慕与夸赞。总有人会说我们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但可能我自己想要的样子我都没想明白,只是在路上安抚到了一些向往自由的灵魂吧。当然,这样互动也为我们赢得各种好心人帮忙,这天在毛登卡口遇到一位武警大哥,在问完上述人生终极命题后,帮我们打点各种关卡,让我们及时做了核酸。

9.30 第三天

320km乌拉盖-乌拉盖湖景区-乌拉盖九曲景区- 502县道-阿二线-阿尔山市。

每天都是兴高采烈地出发,开开心心地一路滞留拍照,天黑还在忍饥挨饿开始赶路。乌拉盖沿途的风景很美,哪怕我们甚至没有真正进入九曲景区。

中间有小插曲,中途为了闯入正在修缮的乌拉盖九曲景区,我对Chris“使诈”,称自己摔车了,让他绕开安保来救我。结果独自骑车闯入景区的我,被工作人员开车撵出来。Chris大概对我很无语吧。看到我平安骑回来,扭头就骑走,我有些慌了,赶紧追上去承认错误。毕竟出发才第三天,失去队友就太惨了。

离开九曲,驰骋在502县道上,天高云低,草原道路辽阔,路上开始出现载着大量干草的大卡车,迎面而来的气浪让骑着小摩托妄图贴地飞行的我们不得不减速退避。途中还遇到也是从北京前往阿尔山自驾的两位大哥,用行车记录仪帮我们拍摄了旅途中唯一一段二人骑行的视频。如果不是贪恋落日美好,我们甚至一路追逐他们的小车狂奔。

傍晚,我们驶上了阿二线,气温还在直线下降,哪怕在夜幕降临前贴了6个暖宝宝,我依旧无法抵御如此严寒,冷到每次停车都浑身颤栗发抖,开始擤鼻子。

阿二线是中国与蒙古的边境,牛儿们在夜色中随意在国道上散步回家,Chris一不留神差点要撞上去。

好在,虚惊一场。

阿二线很冷清,沿途100km内,没有加油站没有服务区没有人烟。在距离阿尔山市大概80km的交叉路口,我情绪崩溃停下来,抱着发动机取暖,Chris去亮灯的地方敲窗户要水无果,最终是一位路边休息的卡车司机大哥给了他一杯热水。即便如此,我也开始丧失前进的勇气。

Chris有点心疼抱了抱冻得发抖的我。当人意志模糊的时候真的很难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我就是贪恋对面躯体传递来的温暖。果然,古人不欺我―—“饱暖思淫欲”,冷的时候只能想着活下去。无法停留,我们别无选择,就只能咬牙坚持,继续前行。

很快进入阿尔山的关口,排起了长队查核酸,在这里我们追上了那两位北京的自驾大哥。边上正好有一个小村落,身心疲惫的我很想提前落脚休息。无奈的是由于疫情,整个村子的餐馆和宾馆都拒绝接待异乡人,甚至要不到一杯热水。几次尝试无果,我们开了罐红牛决定继续坚持骑到阿尔山。每隔15-20km,我们都会停下来休息一阵子,抱一抱暖和的发动机,或者原地蹦跶几下。

11点多抵达阿尔山市,最后20km冷到刻骨铭心。我全身打颤看不到眼前的路,抵达酒店那一刻,顾不上摘下头盔护具,呆呆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久久无法平复。Chris还在忙前忙后订房间搬行李。事后,他才说最后20km他也很困,只是没敢告诉我。

当时,我发了条朋友圈记录这段经历,调侃“只能说旅途的苦远比不过生活的苦”。只是后来的艰难依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当然,这些困难依旧没有影响抢在23:55之前,我们点了烧烤外卖继续在午夜烤着电炉大口喝酒吃肉。凌晨12点是阿尔山这座旅游小城外卖骑手下班时间。

10.1 第四天

74km 阿尔山市区-景区

为了缓解前一天摩旅的极度疲惫和夜行困顿,Chris强烈建议我们好好休整半天。结果自然一觉醒来就接近中午,我们心满意足去吃了个冰煮羊,采购了一堆物资前往阿尔山景区。虽然只有74km,但沿途阿尔山壮阔的秋景扑面而来,我拉着Chris走走停停,真正入住宾馆,已经又是下午6点了。

赶去同事Y推荐的金江沟温泉,让Chris骑了一小段夜路载我,朴素天然的温泉还是确实抚慰到一路疲于奔命的我们。

现在回看这怕是最为平稳和谐的一天了。毕竟是多日来,我们第一次安稳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中饭。Chris每天出发前都在宽慰我:今天应该能轻松一点。而我则很严肃的回应:每天都有每天的难关。

我是预言家还是乌鸦嘴哎。

10.2 第五天

168km 阿尔山天池服务区-阿公路-柴河月亮小镇-大峡谷

经历了大雨、冰雹、飘雪、两次雪地摔车,我俩就这么把我们心爱的摩托丢路边了。

这可能是这次摩旅最刺激的一天了吧。

出发前Chris问我要不要等雨小点,心想反正在路上,雨还是会下,就决定抓紧上路了,何况我们还在阿尔山景区。一开始,就经历了景区的5km弹坑路,看到一辆红色大卡车侧翻进沟里,我想尽量别第二天再走此路了,就和Chris商量,穿越景区前往100km外的柴河景区。

此刻雨停了,我们似乎已经忘了早晨看的天气预报下午五点降雪,觉得100km也就一脚油的事情吧。蘑阿公路上的旖旎风景,开始消解我对于大自然的敬畏。

沿途第一次遇到了同样来骑行的摩友们,一行4人来自北京。我们依旧没吃午饭,被自驾前往的游客们行注目礼,也已然习惯。过午之后,雨水开始充沛起来。抵达月亮小镇,没觉得小镇风景多美,毕竟,最美丽的风景已然在路上饱览。

印象最深的是月亮小镇入口,依旧是个需要提桶加油的站点。大雨中,我们的摩托排在三轮车后面,Chris拎着两个没盖的桶混着雨水帮我的Rebel500喂饱,而我冷得躲进了旱厕里。

下午两点半,我的骑行鞋已经完全浸泡湿透,丢了两个暖宝宝毫无反应,Chris的专业骑行靴一只湿透,一只半干。我们决定迅速返程。路上,雨渐大,开始伴随着冰雹。骤降的气温与呼出的热气相遇使得面罩很快被雾气包裹,而为了看清复杂的路况,我们不得不把面罩一点点掀开,冰雹开始砸向眼睛周围,硬生生的疼,精神上却丝毫不敢松懈。

大概又骑了20-30km吧,冰雹开始转成飘雪,终于眼周没有刺痛感了,可地面迅速积雪。好不容易回到阿尔山景区入口竟然又要求核酸,已经手脚冻得不行的我,对工作人员的好奇问询极度不耐烦。毕竟平时看着简简单单的核酸,我们需要摘掉眼镜、面罩、手套、取出身份证等等一系列操作,而我再次冷得全身发颤。

边上一个港台腔的女生在问“这个飘的是雪还是冰啊”。

终于进入景区,我冷得不行吼了几嗓子。啊~~

地面已经有明显车轮压过的雪印了。不久,Chris的CB400X打滑,17:05他经历了第一次摔车,而我在身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小白甚至没来得及过去帮他。好在遇到一位北京自驾的小姐姐帮忙扶车。一顿挪车休整后,我们继续了前行,但由于轮胎打滑的缘故,很快Chris再一次摔车了。
我们立马决定放弃心爱的车车,搭车回住处,甚至没顾上拍一张照片和及时记录定位。

然而,搭车也不顺利。因为多数人自驾都是一车3-4人,而一开始我坚持两个人一起走,又让我们在雪地里多等了十多分钟。在错过了7-8辆车之后,我赶紧同意先走。上车后,我大脑还是缓不过劲来,大概行车十分钟才想起来定位、寻找道路救援,甚至没空顾上和好心搭我的司机大哥回话。

好在Chris也很快搭上车,我们竟然在七点回到了宾馆,按点吃上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Chris甚至还要了一瓶一斤的白酒压压惊。

看!坚持有多难,放弃就有多爽。

10.3 第六天

111km 不冻河-大峡谷-阿尔山市区

心怀忐忑迎接我们的小车车,再次经历暴风雪 nice!

第五天把车丢在路边,原本计划找道路救援,但旅店老板很淡定地劝说,可以等等次日中午化雪。第二天醒来满世界银装素裹,我们欣喜又慌乱。山东人Chris说,这是他人生可以排Top3的大雪。

好在泡茶的快客杯丢在车上,而咖啡装备都在宾馆。我只能故作淡定拿出手动磨豆机开始磨豆子,搞杯手冲咖啡。接着我们步行到不冻河边上玩耍等雪融化。

临近正午,拦了一辆车前往事发现场,能够和小再次重逢真的是内心无比激动。然而经过一夜大雪手套完全冻僵,我们只能用备用的防雨胶皮手套凑合。有多冷,估计只有体验过才知道。Chris的车钥匙中途几次被冻住,都是靠倒热水去强行解冻来启动摩托,他说这是北方人的冬季常识,让南方长大的我惊呆了。

原以为今天要开始景区之旅了。结果穿着笨重的骑行护具刚逛完天池又开始飘雪,Chris建议我们抓紧撤离,一刻不能耽搁。

再次穿过前一天的弹坑公路,我的心情沉着不少。紧紧握着方向,开始提速,在弹坑路上起伏颠簸。仿佛,我骑的不是摩托,而是一匹马,我们在策马扬鞭。这场旅途中,小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整交付给他。

摩托区别于徒步、小汽车和其他一切方式的旅行。看似我在驾驭摩托,实际上,小白也在塑造骑摩托的我。让我或主动或被动地了解、体察、尊重他,直至最终人和车可以融为一体。经历过这场风雪,小白和我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主客难辨的交融与默契。

好在有Chris的建议,我们在阿尔山景区暴风雪前逃离了。

穿越乌云与风雪后,看到的晚霞尽态极妍,人间值得。

今天的晚饭是一家特色炭火烤肉,吃了烤活蚕蛹、切片羊宝、脑花、骆驼肉,Chris的口味很是凶残。

10.4 第七天

272km 阿尔山市-阿二线-502县道-霍林郭勒

在路上迎来33周岁生日。今日份特别记忆是行程中唯一一天吃了中饭和晚饭。刚出发就因为吃了个漫长的蒙餐,忘记拔钥匙电瓶没电了。Chris和餐馆小哥各自推了三次没反应。好在市里有救援,Chris甚至没顾上戴头盔,就找到了师傅搭电。

一顿修理拖到了下午三点才出发。今天的线路和来时的高度重合,终于有机会看看白天的边境线景色。

抵达霍林郭勒,又是冻透了。很意外,这家火锅店的小姐姐看我冷得不行,一把握住我的手给我吹气暖手,我和Chris面面相觑,大口吃肉才是正经事。

33岁祛除焦虑,坦然自若,始终前行,累了就躺平,自我调侃这才是女骑常态。没有精致妆容,没有大长腿,只有享受阳光、风和自由的欢愉和面对重重困难随机应对的机智勇气。手套还是没有干,绿色胶皮手套真心太闪亮了。

10.5 第八天

326km 霍林郭勒-通辽

依旧是下午两点多才出发。每天Chris都要和我说一次不跑夜路。

今天天气开始变暖,中途用油桶加了一次油,似乎没有啥波折了。看到没有白雪覆盖的草原想躺下晒会太阳,发现还是太冷了。

跑到夜里9点多进入通辽。今日份烤串鸽子猪蹄实在是不错。每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艰辛却值得。
10.6 第九天

通辽-阜新 258km 得知锡林浩特轨迹有可能无法进京,原本想在通辽躺尸的想法破灭了。只能选择先逃离内蒙再做打算。摩托绑绳丢了一根,只能Chris去市区买。虽然已经从草原回到现代文明,可惜没有外卖跑腿直接配送。期间,同事Y给了一个重要信息:可以京哈高速进京,只需要和社区打好招呼,同意接收。

Chris一开始说要不今天直接从通辽赶回北京,我勇敢拒绝了。毕竟通辽到北京有856km,相比起隔离无法进京,我更想安全驾驶五十年呢。
抵达阜新前给自己和Chris的车正经用油桶加了一次油,真的佩服自己拿得了咖啡壶,也提得起油桶呢。

在阜新我俩吃了目测四人份的铁锅炖。虽然一路旅途劳顿,一直在线的就是饭量了。干饭吧, 肉食者。

10.7 第十天

阜新-北京,601km,全程唯一早晨出发的一天,全程没吃饭靠红牛咖啡续命。我们本次摩旅行程到此结束,全程3253.5km,小白顿时变成8310km的成熟巡航了。出阜新见到了真枪实弹的武警,由京哈高速进京,路上空气质量很差,没做太多停留。在检查站和工作人员、社区交涉了两小时后,终于通过检查站,蹲路边吃了盒自热米饭,开启居家隔离生活。

时隔六年,依旧在路上,初心不改,无所畏惧。

后  记

“我是一个开拓之人,正望着应许之地。”

——《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

故事的最后,难免俗套,Chris从队友迅速变成了男友。我很享受和他一起骑摩托的状态。因为两个人需要同朝着一个方向,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保持相同的节奏。无论是我骑着小白在前撒欢,抑或他骑着小黑带路,我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身旁,彼此关照又独立。这像极了理想的爱情,但也可能给了我错觉,以为这就是我和他在一起相恋相伴的状态,而实际只是我们一起骑车的状态。但,这也足够了。毕竟,茫茫人海中相遇做一阵子的同路人,都实属不易,何况我们还经历了这场长途跋涉的旅程。

其实,独自骑完越南,我就已经知道摩旅路上并没有什么“诗和远方”,更妄谈“应许之地”。在越南AH1公路上,我一个人毫无遮蔽地淋了整整一天雨,能够被收留睡在加油站的地板上,都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我们正在历经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直往前的骑行。摩旅不过是把人生的所有波涛汹涌,无论磨难和精彩,都压缩到了这短短的十天里。在奔向远方的路上,骑士也要吃喝拉撒睡,摩托车会掉链子,会一直在走夜路,会遭遇冰雹暴风雪,会有争吵和分歧。每天都有每天的难关。

旅途中,或许我们还有得选,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没得选。

菩萨畏因,凡夫畏果。

《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中写到“佛陀或是耶稣坐在电脑和变速器的齿轮旁边修行,会像坐在山顶和莲花座上一样自在”。可见,禅无处不在,无论你是否会修摩托。

生活中,我和很多人一样,总是很容易立各种flag,想着将要去什么样的地方,却避而不谈视而不见,自己目前身在何处。

骑车很自由。然而,骑车在路上,并不意味着真正的自由,而是通过枯燥单调重复的发动机轰鸣,迫使自己能够开展长时间的密集专注的自我对话。从而,去找寻自己,乃至习得自我革新的动因与勇气。

不知道多少年以前
人们来到这里
给山和河起个名字
骑马的坐在马背上
放羊的跟在羊身后
牛儿吃草卷起舌头
狐狸和土狼
寻找着野兔子的窝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人们要离开了
他们没有砍过
一棵正在生长的树
孩子们也没有摘过
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他们知道山上的石头
白天都在睡觉
到了夜里
他们就醒来
和天上的星星一起歌唱

——《妈妈一起飞吧 妈妈一起摇滚吧》